几爽一下

吴韦材／文


　
　　一位已在此定居十年的新移民教师，有次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我，这里很多“独特风格”，其实都是一种语文的懒惰与退化现象。
　　我是再同意不过了。
　　新移民第一次听到“几爽一下”，表情究竟怎样？说真的，我没细心观察过。
但我猜可能就是“怎会如此粗俗？什么意思嘛？”——虽不中，亦不远矣。
这四字在新马一带早已成惯用语。但要分析这惯用语，还得分两部分来说。
首先是“几X一下”的用法。
这“几”的用法，源自广东话。比如问：你好吗？答曰：几好。又问：好食吗？答曰：几好食。它含有“颇”、“挺”、“蛮”的意思。广东话赞人长得挺漂亮，可以说“佢几靓下”。
而这个“下”，是形容“一点点的程度”。跟“几”字一起用，前后呼应。如：“天气几冻下”，意即“天气有点冷”。“佢几蠢下”，就是“他有点笨”。
那么几爽一下，就是颇爽的，挺爽的，蛮爽的。
但这个爽，不一定就是被人误会的某一种爽。
　　我亲耳听过能令人马上坐直的“爽”，是在某商场。那时我刚步入一间店铺，就听到身边有个男人声音问：“安娣，是不是很爽？”我大脑还来不及转弯，跟着就听到一位阿姨用呻吟般声音回答：“真的……几爽一下，真的……真的几爽一下”，我不敢看，但还是偷瞄了下，善哉善哉，她坐在一张正在震动的按摩椅上。
或许，只能怪南洋式华语是种懒惰语文吧。连感觉也懒得找个正确形容词。一个爽字，就懒到用来代表很多感觉。出国归来，是“哇这次玩得几爽一下”，真不知道他是否参加了买春团。吃自助餐吃到头冒大汗肚腩饱胀，也气呼呼说“哇吃到几爽一下”。玩电脑，几爽一下。看演唱会，几爽一下。三天便秘吃了泻药，当然也拉得几爽一下。
一位已在此定居10年的新移民教师，有次她语重心长地告诉我，这里很多“独特风格”，其实都是一种语文的懒惰与退化现象。我是再同意不过了。
　　所以，我也语重心长告诉她，你既是新移民，某些层面上你可以入乡随俗，但在另方面，你也该尽量帮忙纠正一些实在叫人受不了的“俗”。虽不容易，但总好过眼巴巴看着一个历史悠久的语文继续畸形下去，甚至还被称为“独特色彩”吧。
　　真的，洋人学的规范中文就不见得会“几爽一下”。


摘自联合早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