反浪漫主义的情人节

反浪漫主义的情人节

张惠雯

　　浪漫一旦被符号化、程式化，它就不再是真正的浪漫。　　　　　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
　　今天2月14日，是西方情人节。情人这个词在华语里面除通常的“lover”之外，还有一层较隐讳的意思，而且这一层意思反倒比“lover”的意思应用更广。当中国人说谁和谁是情人的时候，这里的“情”和“情妇”、“情夫”的情较为接近，也就是不伦的情、秘密的情。所以，早几年较为西化的中国夫妇过情人节，还会有些懵懂的人在一边窃笑，似乎人家过得不对。更好笑的是，如有某人提起什么“今天是情人节”之类的，旁边很可能会有个已婚的男士唉声叹气地接话：“过什么情人节？又没有情人……”显然，他是没把自己妻子当情人来看的。这几年西风渐盛，圣诞节、情人节、母亲节等西方节日在东方也颇受欢迎，对情人节的误解已经越来越少，如今的情人节基本上变成了夫妻节，你给我买一束花，我送你一块巧克力，然后再去馆子里吃吃喝喝，说些久违的相互慰劳的话。在这样的时候，如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“情人”，这人反倒要靠边站、独自向隅去了。
　　LH来美之后，就工作而言，比在国大读博士时还要忙三倍，家里事已一概不管，天下事基本上没空去听。如果今天电视、广播里大叫明天地球就要毁灭，LH也不会知道，仍然会在第二天一早就去他的实验室，一边开车一边稍微诧异一下为什么路上一个人也没有。因此，如果我不提起，LH就不会知道有关情人节的问题。往年，我总会先跑到商店来挑选想要的东西，等到情人节快到时就开始“念”。但今年我也在忙一些琐事，完全地把这件事忘记了。今天中午，LH在和同事午餐时得知了这个消息，原因是他看到女同事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，平常不化妆的那些也突然间浓妆艳抹，把他吓了一跳，女士们还带着故作神秘的表情叽叽喳喳地谈论晚上的安排。LH这才发现已经是情人节了，更惊愕自己怎么没有被提前告知、没有被催促着去买东西。他打电话问我，我怎么能说我也忘了呢，于是我说，我就要看看你是否记得，事实证明你不记得，这就说明……LH很害怕这种推理，找个机会赶快把电话挂了。
　　然后，LH打电话订餐馆，我们比较喜欢去的几家没有一家有位子，人家还责怪他怎么这个时候才订位。LH很要面子，吃了几次闭门羹又被对方责怪后就失去了主张，又打电话求助，我建议去吃一家土耳其风味的自助餐，他觉得环境不够好，但最后也没有办法，打去询问，结果就连这家“不够好”的冷门餐馆也被订满了。我说，算了算了，干吗非去挤着和人家一块吃饭呢？
　　事实的确是这样，几乎所有餐馆都会在情人节加桌子，把空间弄得拥挤得不能再拥挤。时间一到，情侣、夫妻鱼贯而入，被各自分配在某个小角落里，几乎与邻桌脊背相亲、胳膊打架。仔细想想，这种集体晚餐并无什么浪漫，因为浪漫一旦被符号化、程式化，它就不再是真正的浪漫。
　　LH下班后，按照我的建议，去买了烤鸡、蛋卷和葡萄酒。我又自制蔬菜拼盘一份，我们俩自由自在地饱餐了一顿，我个人觉得比挤坐在餐馆的两人小桌前舒服多了。酒足饭饱，打开电脑开始写专栏，这真是一个以反浪漫主义方式度过的情人节。　　　　　　
　　（传自休斯敦）

（摘自联合早报）

“情人”蟑螂